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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地狱一季》上 贺红短篇

《地狱一季》

（上）
“我们这是汽车杂志，你给我找个写诗的来。”贺天用手指狠狠地戳了戳小编辑的脑袋：“你脑子是不是有病？”
“不是我，老大......”小编辑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，唯唯诺诺道：“你昨天不在，老板亲自拿下来给我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 贺天两条长腿搭在办公椅扶手上，手指在桌面一叠打印稿上敲了两下，一脸狐疑。
“他说我们的杂志为什么销量不高呢，从头到尾都是金属的气息，连我都不高兴翻。加入这样一股文艺的清流很好地中和了过硬的气场，使我们能够在汽车杂志的行业的脱颖而......”小编辑还没说完，贺天抓起桌上的稿子就要朝他扔过去：“你再装！”
小编辑哭丧着一张脸，委屈道：“不是我，老大，是老板原话......”
“他更年期你也更年期？”贺天拍桌子，不怒而威，眼里充满了威胁。
“别别老大，能不能等我说完再打......老板说这个写诗的让你带。”
“......”贺天道：“他不会是老板亲戚吧？”

贺天翻了翻桌上的打印稿，几首长长短短的诗，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给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文字分了个行而已，说不定换他儿子也能写出来。对于这种艺术他向来没什么欣赏能力，不过既然被老板看上了，那应该是有点水平的吧。贺天翻到末尾，是诗人的个人简历。
他眼角无意识地扫过那个名字，准备翻页的手突然顿住了，莫关山......莫关山！贺天心猛然一跳，巧合吧，毕竟现在很少有人不用笔名。再说，他应该不在国内吧。贺天脑子里浮现出那个人对着他破口大骂的样子，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写出这种拐弯抹角的东西的人啊。
下班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，大多数孩子都走了，老师牵着一个小男孩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，孩子全身包裹的严实，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帽子下面，看到贺天从车上下来就扑了过去。
“爸爸，我今天有拿到五角星。”小手拉掉头上的毛绒帽子，露出光洁的额头，上面贴着一颗红色的五角星。贺天笑了笑，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亲又帮他带好帽子：“乖儿子，爸爸带你去吃晚饭。”
“我想吃阿姨做的虾。”贺旻把头搁在贺天的肩膀上，颇有些委屈道。
“阿姨辞职了，最近只能在外面吃了。”贺天拍了拍儿子的后背：“很快，再找个阿姨，就有人接你回家了。”

说是让他带，贺天认为老板的意思多半是吩咐他特殊照顾一下，断然不会真让他去干底下小编辑的活。所以，当编辑打电话来问他有没有收到诗稿的时候，贺天一脸懵：“他还拖稿？”
一首诗加起来都没有百来个字，就这东西他还拖稿？催！给我催！
“老大，我联系的上他就不会麻烦你了。我把他地址给你，你方便过去一趟吗？”
贺天从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安全座椅里玩手指的贺旻，回答：“不方便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就收到了地址短信，电话那头是个女的编辑，撒起娇来他一个大男人真的扛不住，无奈车子只好拐了个弯。
“你待在车里，爸爸一会就下来。”贺天转头对儿子说。
“可是电视上说，家长不要把小孩单独留在车里。”贺旻举着一辆小车在贺天眼前比划，嘟着嘴“咻咻”地给它配音。
“你一个人在家看电视了？”
“是你老不在家......”贺旻瘪嘴扭过头，贺天无奈扶额，每次不许儿子看电视就用这招装可怜。贺天打开车门把儿子从后座上抱了下来，一手托着他，一手去掏手机看地址。
“我不让你看电视是为了你好。”贺天停下敲门。
“可是我们班的小朋友都看电视。”贺旻小朋友明显很不服气，却又不敢顶撞他爸：“你买的动画书......我都......还有那个书都看完了，你又不回家。”
“好了儿子，能不说我不回家的事了吗？”贺天头疼。
门开了，莫关山从里面探头出来，睡眼惺忪：“找谁？”
贺天一愣，难以置信一般：“莫关山，真的是你？”

“啊，贺天，好久不见。”莫关山光着上身，赤脚站在客厅里显得有些局促，干笑了两声跑回房间里去了，一会套了件白衬衫才出来。
“这是你儿子？”莫关山看了眼躲在贺天身后的男孩，把沙发上散落的衣物拨到一边，腾出地方来给他们两个坐，低声道：“你都结婚了啊......我还以为你不会结婚呢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时隔许多年，贺天感觉现在面对这个人竟然让他有些紧张。
“没什么。”莫关山摇了摇头：“你怎么知道我住这？”
贺天才想起来此行目的，正好看见莫关山的茶几上放着他们的杂志，便拿起来给他看：“这个杂志，我是主编。”
莫关山接过杂志，目录页上印着贺天的名字。
“我来催稿的，你的诗什么时候交？”这人是莫关山，贺天发不出脾气，这大概是他干这行以来最温柔的一次催稿，他儿子马上回家就会说他区别对待的。
莫关山恍然大悟一般，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：“我睡过头了！那......明天给你行吗？我这两天在找工作。”
“你不是......”贺天指了指杂志，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把眼前的人和“诗人”这个词等同起来，莫关山却听明白他的意思了：“只是无聊随便写写，金融危机嘛，这年头钱不好赚啊。”

莫关山给贺旻拿了罐牛奶，小家伙得寸进尺地问有没有蛋糕吃。贺天瞪了儿子一眼，拦腰扛起来，莫关山拉住他的袖口：“没关系，你们吃晚饭了没？贺旻，叔叔请你吃蛋糕好不好？”莫关山揉揉孩子的卷发。
甜品店的电视里正在放动画片，贺旻吃了一嘴的奶油，指着电视机问坐在他旁边的莫关山：“莫叔叔，你小时候你爸爸允许你看电视吗？”
“你够了，贺旻。”贺天看着儿子隐隐有发怒的趋势，往常贺旻就该闭嘴乖乖吃饭了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莫关山坐在边上的缘故，贺旻这时也大胆了起来，一句一个“莫叔叔”。
莫关山不明所以，点了点头。
贺旻一脸委屈，指着贺天控诉：“爸爸不让我看电视。”
莫关山用手指抹去孩子嘴角的奶油，看了眼贺天，发现对方眯着眼睛，嘴唇抿成一条线，知道他是生气了，笑道：“看电视会变笨哦，聪明的宝宝才不会看电视呢。”
贺天的脸色这才缓和一脸，挑了挑眉，仿佛在说：这才像话。
从甜品店里出来已经很晚了，贺天出去提车，莫关山抱着贺旻，贺旻吵着要去甜品店儿童区的滑梯玩，莫关山没办法只好道：“快跟你爸爸回家吧，晚了你妈妈该担心了。”
“莫叔叔，我没有妈妈。”
莫关山低头看怀里的孩子，半天说不出话：“对不起，叔叔不提这个了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爸爸说他会连妈妈的那一份一起爱我的。”
莫关山笑了，把孩子往怀里搂紧了一些，他的眼神望向远处迷离的灯火，没有焦距：“我相信你爸爸，他一定会很爱你。”

TBC